邻家有平房,已是若干年前的事情了,如今他们一家早已搬入了宽敞明亮甚至是算得上有些奢华的新居。而今天的我对于隔壁旧屋的种种回忆,却不时的会涌上心头。
旧屋是典型的湘北风味,坐北朝南,连四间,木门木柱,楼也是木楼。一家人分住在一楼一字排开的几间房里,中间是一堂屋,颇为敞亮,后面是厨房,有老式的柴火灶。生活在农村的人,早已习惯了老式房子的方便,出门或归来,随手一拉就到了房子外面;一推,便又回到了家,绝无磕绊,简洁、便利。门外是一块不大但却平整的土坪,自家稻田或菜地收获时晾晒收成用的,仅此而已,然而,在我年少简单的记忆中也曾赋予过它另一番的韵味…春讯翩然而至时,土坪的四周长着满是些不知名的野草,在不经意间也会开着各色的花,略带潮湿的空气不时的会裹着时有时无的莫名花香扑入你的鼻腔,像栀子,又像是野菊…农里人家,对于花草的感觉不像城里文化人那么讲究,却知实用,很多时候花草便成了农家餐桌上的一些点缀,香且裹腹。有时再加上自家园里的一些时鲜,便会把左邻右舍联系起来,你吆我喝,和气一团,有着说不出的喜悦,道不尽的欢笑。劳作之余,家长里短聊的都是农家人自己的话题。夕阳一线,晚风一缕,再和着几分亲切几分爽朗,屋里屋外浑如一家,不论言短,那一份融洽,那一份和谐,且又能用什么来计算和衡量?
于是,记忆深处的旧屋便又多了几分温馨,多了几分情意。
左邻右舍,谁家有事,哪怕是再忙,都会自发的去帮村,日子中的小事,每天近乎雷同的生活,潜移默化的就成为了一种内心的牵挂,成长、老去…牵挂是一种幸福,也就是一种丝丝缕缕的挂念。旧屋,演绎着祖祖辈辈们遗留下来的一种情愫。
就这样,旧屋延续着不知多少代人的那份朴实、那份纯真。
春雨淅沥,春泥肥沃,农里人家,挂念的是田里的稻菽 ,畦里的菜蔬。播下了种子,便盼着春苗出齐、春菜长叶,盼着看豆角、茄花艳舞畦间、蔓上支架,嘴角眉间又是说不出的喜悦。待到雪压四野、霜寒地冻之时,就会围坐在屋里盘算着来年的种养了。旧屋小院春夏秋冬、月夕花朝,栽种的又何止是那一垄青翠、那一穗沉甸,更有农家人心中那一腔希望、一份乐趣、一缕牵挂。春种秋收,旧屋里弥漫的满是父辈的父辈们那种虔诚的感恩和豪爽的欢快。
土坪前有一片竹林,小小的,印象中就当它是个“林”吧,真正的竹仅有几颗,杂树参差其间,寒暑交集,却也始终葱翠。“水风轻频花渐老,月露冷梧叶飘黄”,四季在旧屋外更替,而旧屋,依旧静静的看着花开花落、春去冬来,记录着窗外蜂蝶、 头鸟雀、梁上燕子、庭前花影、瓦上风声,看着我们的父辈从襁褓婴儿成为中年汉子,继而承担起了遮风避雨的责任和使命。
终于一天,在轰隆轰隆的机鸣声中,邻家的旧屋倒去了,而宽大的席梦思上,旧屋的印象却清新的在我梦中。
旧屋,为什么总有一份清凉和神往会让我如此记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