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生命里,桃矿是一个无法绕过的地方,她已经融入到了我的血脉里。
在城里人眼里,桃矿是乡下。
在乡下人眼里,桃矿是城里。
然而,在我的记忆中,最美好,最令人难忘的是桃矿的那片月色。
小时候,到城里人眼中的乡下,乡下人眼中的城里看戏、看电影是我们乡下小孩子最大的奢望了,而这种奢望是许多乡下孩子无法满足的,这也是我们这些离矿区近的几个村庄的孩子引以为荣的地方。只要有月光,每到星期六晚上,我们村庄的孩子就成群结队的来到桃矿工人俱乐部,溜进大礼堂看电影。每次,我们都能顺利通过戴红袖筒的执勤人员的检查,看个心满意足。现在想来,我们这帮穿得破襟烂衫的穷孩子,执勤人员应该一看就知道是附近农村的,他们的视而不见让我们这帮穷孩子得以享受文化沙漠时期的文化盛宴,与其它农村伢崽相比,我们真是太奢侈了。《铁道游击队》、《地道战》、《地雷战》、《闪闪的红星》、《小兵张嘎》,几乎所有的红色电影,我都看过。那次看电影《小花》,电影插曲《妹妹找哥泪花流》居然让我这个屁眼大的农村孩子流下了眼泪。看戏则更是激动人心的事了,看戏实际上就是看歌舞晚会,只有重大庆典活动才有,不但小孩,就是家里的大人,只要农活不忙,晚上也有人赶到矿上看热闹,什么《红灯记》、《沙家浜》、《智取威虎山》就是那时看的,我小时候很胖,还有人叫我“胡司令”呢,但是如果有人喊我“胡司令”,平常挺老实的我也是要骂人的,看来,看电影看戏使我们很小就有了是非观。但是也有失望的时候。不知道是谁造谣说,矿上又来了新电影,闹得大伙趁着月光赶到俱乐部,结果扑了空。大家就互相埋怨起来,边埋怨边趁着月光往回赶,一路上,我们扯着平常电影里的故事情节,又是一路笑声,把失望的烦恼早已抛在脑后。那些造谣的人看到了,故意揶揄我们:“电影好看吗?”“好看!”我们异口同声地说。那些始作俑者将信将疑地问:“么子题目??保课颐蔷徒景恋厮担骸傲礁鲂“寺罚?⑿叟馨茁贰薄O勰降盟?且?馈U饩褪翘铱蟾?颐峭?甏?吹目炖郑?庋?目炖质遣豢梢愿粗频模?庋?目炖忠踩梦颐浅3;衬钔?甑脑鹿猓?衬钅瞧?赵谔铱笠舱赵谖颐窍缦碌脑鹿狻
上了初中,离矿上更近了,虽然是农村中学,但与工人村的距离很近。桃矿是由汀畈的采矿厂和渔潭的选矿厂组成,两个矿区相隔十里路,因此文人墨客们常称为“十里山城”,我先后在渔潭矿区附近的忠防中学和汀畈矿区附近的汀畈中学读书,这两所学校步行到矿区都只要十来分钟。晚自习后,我们几个调皮一点的学生就溜到矿区玩,街上除了商店、餐馆,还有邮电所、新华书店。我白天喜欢逛书店,到邮电所买《儿童文学》、《小溪流》,晚上就偷出去看电视,滑冰,偷豌豆,那时候《霍元甲》、《陈真》最火,我们不看到“挖台脚”是不肯走的,工人村值班的工人也只在电视里喊“再见” 时才赶我们走。再后来,对看电视没有了兴趣,却爱上了文学。那时候,全国大中学校校园文学社如雨后春笋般成立起来,黎军、杨小虎、李爱新他们在桃矿中学创办了诗婴文学社,我在忠防中学创办了映山红文学社,桃矿宣传部、《桃矿报》还成立了《矿笛》文学社。桃矿的文学活动多,经常邀请我们文学社的几个骨干参加他们的活动。记得最大的收获有两个,一个是由桃矿宣传部主办,矿笛文学社承办的“洞庭文学笔会”,来自全国各地的企业报刊编辑、副刊作者参加了联谊,潘吉光,王平,彭国梁、李渔村等著名作家、编辑、诗人作了文学讲座,并为我签名题词。周迅、万辉华、魏锡建、张志平等企业报刊总编为我发了不少文艺作品,我的习作终于变成了铅字。《桃矿报》魏锡建老师先后为我发表了《矿灯》、《矿帽》等文艺作品,是我走上文学道路的领路人。第二个收获是,我由此结识了一大批来自全国各地的老师和文朋诗友,我的家乡,一个偏远的农村,经常也有来自全国各地的文友登门造访,留下了一些月光下的故事。
参加工作以后,我先后当过老师、小报记者,离桃矿越来越远,有关桃矿的消息越来越少,但对桃矿的思念却越来越浓,桃矿的每一个零星的消息都使我如获至宝。可是,七年前的一个消息却使我感到揪心的痛-----桃矿关闭破产了!桃矿,这个曾经光彩夺目,象征辉煌的名字一下子黯然失色,矛盾重重。桃矿,这个曾经创造了无数财富的国有大型企业,这个给周边农村带来无限活力的十里矿山,就象一位经历过无数枪林弹雨,攻克过无数顽固堡垒的将军终于轰然倒下了。桃林铅锌矿破产后,遗留问题成堆,各种矛盾交织在一起,引发了职工的对抗情绪,卧轨拦路请愿时有发生。曾几何时,几千职工家属齐聚京珠高速公路,导致南北大动脉中断交通六小时。痛啊,虽然我知道,一个开采多年的老矿最终的命运都是如此,但我的心依然揪心的痛,为桃矿,为桃矿的职工,也为那儿时月光下的记忆。
海子说:“我要还家,我要转回故乡。我要在故乡的天空下,沉默寡言或大声谈吐。”
“每逢佳节倍思亲。”在“万里此情同皎洁,一年今日最分明”的中秋节即将到来之际,我对故乡和桃矿的思念之情便更稠了,那轮同属于故乡和桃矿的月亮如今还好吗?带着故乡的召唤,也带着对桃矿的怀恋,我和来自武汉的教授、作家、诗人、画家袁泉先生应龙潭湖诗联学会会长李明初先生的邀请,拜访了梦牵魂绕的故乡和桃矿。
泛舟养育了袁泉先生和我的龙潭湖,我的心涟漪四起,我的故乡已经和桃矿融为一体,故乡的龙潭湖和溢洪道已成为由桃矿街道办事处开发的旅游项目的一部分,养入深闺人未识的龙潭湖漂流、银水洞瀑布和6501地下工程、江南大漠一起成为了名声在外的旅游景点,而我初中同学的先生李海军就是旅游公司的董事长。龙潭湖为家乡带来了人气和财富,原来,家乡和桃矿其实在共享一片美丽的蓝天。
弃舟登岸,我和袁教授、李会长来到汀畈,远方的南山郁郁葱葱,已听不到机器的轰鸣和汽笛声,山下的罐笼井塔依然矗立在老火车站的尽头,默默地咀嚼着昔日的辉煌。金坡社区的工人村除了过去熟悉的建筑,又新添了一排排住房,整个街面整齐划一,繁华喧嚣,一派车水马龙的景象。到了渔潭,桃矿显得更热闹了,一点也看不出这是一个被关闭破产的矿区,这里有花园,有医院,有中小学校、幼儿园,有集贸市场,有养老院,有殡仪馆,有工人文化宫,有休闲广场、露天舞台,还有古典欧式的花墙,爬满了青藤。公厕、垃圾屋、廉租房、经济适用房等改造与新建项目全部完成,周边村组水系、道路工程等全部整修,这里早已成了欣欣向荣的小城镇。七年来,桃矿街道办事处在工委书记郑昌林的带领下,融资5000万元,引资1.6亿元,盘活资产5720万元,彻底改变了水、电、路等基础设施面貌,恢复了桃矿的造血功能。5000多名退休人员的医保问题解决了,2000余名买断职工实现了再就业;昔日盗窃四起,闹事频繁的十里矿山安宁了,桃矿已真正成为夜不闭户,道不拾遗,老有所乐,童有所欢的宜居社区。看到面貌一新的桃矿,社区老百姓口口声声都说“桃矿就是比城市好”。因为桃矿建设象城市又地处农村,再加上社区环境优美,空气清新,交通方便,居住区绿树成荫、道路宽广平整干净,现在的桃矿真的是“人间天堂”。当我们漫步到学校路时,已是夕阳满天的傍晚了,社区居民三三俩俩在散步,有的是一家三代其乐融融;有的是边散步边唱歌,大家谈得最多的是生活的变化,还有喜欢文体活动的人们,纷纷聚到芳芳酒楼前的小广场,自动到广场唱歌跳舞,编排文体节目,锻炼身体,在《十送红军》的音乐声中,人们纷纷载歌载舞,整个社区成了欢乐的海洋,幸福和快乐洋溢在他们的脸上。
当晚,正是中秋的前夜,昔日的同学,今天的老板袁辉闻讯赶来,陪同我们参观了江南大漠-----桃矿尾矿库。目前,尾矿库应急排险工程已经启动,大坝已重新加固,即使在今年7月连续三天三夜强降雨600多毫升的险情下也巍然不动。袁辉告诉我们,在郑书记的争取下,桃矿尾矿库治理已纳入国家治理项目库,成为全国最大的尾砂治理环保旅游项目。俯瞰山城,万家灯火,我发现,夜色中,今天的桃矿很美,月亮很圆,月色很迷人。
“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中秋过后,我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桃矿,但我不再为桃矿遗憾,不再为桃矿揪心,我知道,明天的桃矿更美,月亮更圆,月色更迷人。在远方,我将怀念桃矿的山山水水,怀念那里的老师和朋友,怀念为桃矿的繁荣与发展默默奉献的人们,怀念那片永远美丽的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