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周末,我在翻越湘北雁峰山时,发现路边的土地庙楹柱上有一副对联:“土长万物,地出黄金”。脑子里忽然蹦出一句恍如偈语的话来:“对于土地,掉落了脐带的我们是断不了奶的孩子”。
对于土地的尊崇,人类已形成了一种近乎宗教般的信仰,土地公公也成为民间最受欢迎的神灵。那些高高在上令人敬畏的神圣,人类是不敢亲近的,而对于朝夕相伴的土地之神,人们有着一种近乎血源的亲近感。土地于万物无所求,却生长了万物,蕴含着宝藏,养活了无根的动物,养活了有根的植物。对土地爱得最执著最深沉的是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劳动者,他们用辛苦劳作的方式表达着对土地的亲情。我的父亲是个教书匠,却从未离开过那片贫瘠的土地。在教学之余,他春播夏耘秋收冬藏,耕田种地都挺能干,与其说他是个老师,倒不如说他更像个农民。稍有空闲,他就扶犁扛锄,耕田垦荒。起初以为父亲对土地的挚爱只是迫于生计,后来我们兄弟已有工作,父亲的退休工资也有不少,父亲却一直坚持干农活。我和弟弟每每埋怨父亲太固执,不肯放弃这块并不值钱的土地,父亲却语重心长地说:“孩子,你不懂啊!”父亲的土地情结就如一堆古典的信念,一串象征的诺言,使我想起了艾青的名句:“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有泪水,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
关于人类的起源,有人说是来自森林,有人说是来自大海,有人说是来自泥土。不管怎样,我更愿接受人类是用泥土揉合而成的传说,因为这个传说更为质朴的隽永,更能表达人们对土地的深沉感情。漂流在外的游子对乡土充满一种无法言喻的情感,带上一捧乡土走四方,哪怕一无所有,囊中却有一包凝重的乡愁,这些故乡的泥土,有如流浪者的干粮,生长着游子足下的信念。
人类是土地上摇曳的庄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