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人:湖南省岳阳县中洲乡司法所副所长 孙洋
整理人:李艳、刘合一
4月10日早上还不到8点半,彭大星、李爱龙等6名农户便相继赶到了所里,不等我招呼,焦急的几人就开始猜测李小波会不会来。努力掩饰内心担忧的我宽慰他们:“放心好了,刘法官跟他约好了的。”
大概十几分钟过后,李小波在刘法官的陪同下如约到来,并将6400元的赔偿款一一兑付给了彭大星等人,看着双方在和解协议上签完字,我才放下心中悬石,这个“打了死结”的矛盾终于化解了。
2012年3月,农业工程师李小波与刘某合伙搞起了茄子种植,他们与岳阳县中洲乡的二十多户农户签订合同,李小波一方提供种子、化肥与技术指导,农户一方负责种植和管理,茄子成熟后,李小波一方以3500元/亩的工价以及最低2毛钱/斤的价格跟农户收购。
兴致倍增的农户在田地里头忙活了一个夏天,茄子成熟的时节到来,李小波等人却仅派人以2毛钱/斤的价格收购过一次外,再无音讯。眼看着地里的茄子逐渐过老甚至腐烂,农户们着急了,给负责收购的刘某打电话,却由无人接听直接变成了空号。农户们跟李小波联系,才晓得二人因为经济纠纷,李小波已经退出合伙,刘某还卷走李小波18万元跑了。尽管李小波表示仍将继续收购,但他能承担的数量与价格与农户的现实需求明显不对称,为了减少损失,农户们只得另外寻找销路。
11月份,茄子陆续“下滩”,怎么算都亏钱了的农户们联名将此事向乡镇报告,兹事体大,镇上立即安排了司法所进行调解。由于刘某的刻意逃避,农户们将所有损失都算到李小波头上,乡亲们的账算得既“精明”又“好笑”,要求赔偿的数额一下子就蹦到了十多万。而李小波自己也是此事的受害人,一下子拿出这么大笔钱来也不可能。
为了这个案子,我和同事不知道跑了多少路吃了多少亏,但仍有彭大星等6名农户始终不同意调解。根据双方的合同约定,此事只能选择仲裁。在岳阳市仲裁委员会,我们了解到这案子可不像农户说的“裁一下”那么简单,一是受理费用就接近1万,二是刘某不能到案,仲裁难度大,三是赔偿标准难以确定,鉴定时间长。焦灼之间,彭大星等人吵闹着要去县里、市里上访。
2013年3月26日,无计可施的我来到县法院的荣家湾法庭,找到老朋友易斌庭长诉起了苦。听了案件始末,易斌思忖了一会,“因为当事人合同的约定,案子我们法院不能直接受理,但这并不重要,群众事是份内事,法庭责无旁贷,我们可以不立案,提前介入调解,法庭派刘法官去协助你们。”说实话,当时我感激之余并不看好结局,毕竟我们跑了近4个月仍无果。
之后几天,刘法官倒常主动扯起我去到中洲乡走访。奇怪的是,他不先走访案件双方当事人,却跑到山间地头找村民闲聊,东逛西看蛮像来踏春的。不解中我的埋怨正要爆发,刘法官在村民的指引下,拉着我走进了中洲乡老支书殷爹的家。几扯几谈,我才明白,德高望重的殷爹去年自己种了近4亩的茄子,每亩收入近3470元,刘法官还拿出纸笔让殷爹给算起账来。
4月2日,刘法官与我将双方当事人请到一起做调解。双方一见面依旧是“铜锣对大鼓”,不一会,我脑袋又一次被吵“木”了,刘法官赶紧凑我耳边说“按计划来”。我赶紧将李小波拉出屋外,劝慰他冷静一下。返身回屋,见到刘法官拉着彭大星趴在桌上写着什么。
“你家二亩二的地,李小波头回收了1100(茄子),后来帮忙销了2300,自己至少也卖了2800吧?差额大概1500块。不只那么少?老支书殷爹都明白说了一亩损失最多600,不信你看殷爹的帐。”彭大星看着殷爹写的账目,心中一对比,自知理亏。围观的李爱龙等人见状也不再大声咋呼,看得出都在盘算着自家的实际亏损。
几经劝解开导,彭大星等人终于同意按照实际损失进行赔偿。刘法官跟我赶紧做起李小波的工作,刘法官先夸奖他脑子活,懂技术又懂得感恩知道回报父老乡亲,继而又批评他不懂法律,不会保护自己,合伙与合同履行过程中都没有文字记录。听完刘法官的话,李小波埋下头去。我接过话头,告诉他农户们已经退步了,愿意按照实际损失来商量,希望他能换位思考,拿出担当来。面对李小波诧异地目光,刘法官点点头,李小波当即表示没问题。
当天,李小波与彭大星等人达成了协议,约定一星期以后在司法所兑付赔偿款。
我在乡镇司法所工作有近5个年头了,每年所里大约都会接到各类纠纷300来件,90%左右的纠纷都通过诉调对接解决。乡里扯皮较劲的事情可大可小,法庭的同志们总是丝毫不敢懈怠,想方设法帮群众解决矛盾。很多时候,我会想大家虽不是同事,但却是同志,共同服务在基层,兢兢业业地为群众跑着腿动着嘴,而法官们总会让我看到值得学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