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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摇摇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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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欧阳建新  发布时间:2013-10-12 08:12:35 打印 字号: | |
  按家乡的习俗,亲人去世后,生前使用过的衣物要随之焚烧,供其阴间使用。父亲去世后,独那把他生前钟爱的“摇摇椅”没有随之烧去。并不是那把椅子有多么精致漂亮,多么值钱昂贵,甚至于普通得现在的老人几乎都有,而是那椅子与我有着割舍不去的情愫。

  父亲七十岁时,身体还很健康,种着家里的几亩田地和菜地,一年还喂几头猪,一年到头虽说是忙忙碌碌,但毕竟上年纪,偶尔也流露出一些别人很难察觉的伤感。从前,父亲很少给子女打电话,子女们来来回回,父亲也不会迎进送出。后来,父亲开始打电话,问问什么时候有空,能不能回家看看,离家时又会有很多的无奈和不舍,甚至落泪。父亲原来爱吃猪蹄,后来则只是喜欢吃一些洋葱和水果罐头之类的东西•••我跟母亲说,父亲变化很大。

  那年,父亲在我家小住之后就闹着要回去,说会闲出病来。动身时,父亲说有时间想去“洞庭大桥”看看,我说安排好了就来接您,父亲还说想买一把坐着很舒服的“摇摇椅”,要竹制的,夏天凉快。很快,专程带着父亲去看了洞庭大桥,可那把竹制的摇摇椅却让我费了不少周折。先是沿107国道竹制品市场找,没有。后又托朋友四处打听,直到拖了半年多,邻居出差回来给我打电话,说从新化背回了一把。

  送回椅子,让父亲坐着,躺着,试着各种姿势,我在后面扶着靠背轻轻地摇•••父亲双手平放在扶手上,双腿舒坦地伸着,脚板在按摩轮上滑动。好!好!好!父亲高兴得合不拢嘴,而我,望着父亲一头白发,心酸地想着如何感恩父亲一生对子女的付出。我轻轻地摇着,摇着•••巴望能摇去老父亲一生的疲倦与辛劳。那一刻,父亲在我记忆中的叹息与无奈尤为沉重,那是永远抹不去的伤感。

  村里七、八十岁的老人有十几个,乡里人跟城里人不一样,老人们大多都是儿时的伙伴,在同样的时空中,经历了同样的风风雨雨,日出而作,日暮而归。老了,过去的磕磕碰碰已化为乌有,只留下在坎坷岁月中凝聚的情谊。天天聚一起聊天喝茶,便成为老人们的常事,而父亲的那把椅子,也就自然而然地成为了老伙伴们一时谈论的话题。回家串门时,就常常会有老人问起那把椅子多少钱,在哪里买的,而我,则会一一告知。从老人们询问的口气和眼神中,可以看得出那种发自内心的羡慕和喜欢,也可以想象到父亲在老伙伴们中是怎样的“炫耀”和“满足”。

  每次回家,问候过母亲就问父亲,可很难见到父亲的身影。父亲总是那么忙碌,总是闲不住,到田间地头或是菜园里去喊他是常事。唯独一次,是下午四点多顺便回的家,进得客厅,就看见父亲躺在摇摇椅上眯着眼看湖南花鼓戏。父亲几乎是半躺着,双手托在扶手上,双腿舒坦地伸着在按摩轮上慢慢滑动,左手中指随着戏曲的节奏轻轻敲打着,嘴里还在哼哼,夹在右手指间的烟烧了大半寸•••父亲没发现我,我也没惊动父亲,就那么靠着门边看父亲看戏•••母亲进门时有些惊异,我示意母亲莫做声,可母亲还是责怪父亲看戏太入迷没有招呼我,我劝慰母亲,子女盼的是父母年迈时有这份安逸,莫怪父亲。

  二零零八年下半年,父亲屁股上的肿瘤越来越大,其他椅子已很难安坐,半躺半坐的摇摇椅让父亲稍舒服些,但后来渐渐也不行了,只能手术。我背着父亲楼上楼下的做检查,日日夜夜守候在父亲身边,喂饭喂茶,端屎端尿,父亲终于康复出院了,可那把摇摇椅却再也与父亲无缘。七十九岁的父亲自手术后,稍有晃动就头晕,以后的两年,父亲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总是说双腿拖不动。回家的次数变得越发勤密,每次回家,再也用不着去田头地里寻找父亲。父亲又坐上摇摇椅了,只不过椅子的靠背顶着墙,前面用东西卡住,父亲喜爱的摇摇椅变成了一把固定好的椅子。仰在椅上的父亲没有了过去的那种惬意,懒洋洋的似乎很疲惫,也显得更加消瘦。白发稀稀,眼窝深陷,颧骨高耸,一张树皮一样的脸窄窄地挤在一起,突显出尖尖的下巴。母亲跟我说父亲的时日不会太长了,说得心里一阵恐慌。

  冬天,久违的太阳出来了,暖暖的,那天是古历腊月初四,中午时分,父亲的精神很好,让母亲搬出摇摇椅坐在一楼阳台晒太阳,后来自己又拄着拐杖去走步。这一走,父亲再也没有能站起来。在父亲病重的日子里,那把摇摇椅一直靠在父亲床边陪伴着父亲,也陪伴着我。白天立着坐,晚上放倒躺,我在那把摇摇椅上度过了四十二天,直到父亲安详合上双眼。

  如今,那把摇摇椅成为了我心中一个难解的结,是烧给天堂的父亲,还是留着睹物思人•••
来源:中国法院网汨罗频道
责任编辑:舒丽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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