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敖爹依约到办公室,将1500元的补偿款钱交给我,并跟我说,我这二十多年的老党员,是有觉悟的人,说到就会做到。我对他守承诺的行为表示赞赏,并向他打下收条,并答应他立即将补偿款交给原告田爹。他一再表示感谢,走时还不断地叮嘱我一定跟田爹说,再没有下次了。转身我给原告田爹打了个电话,让我来领补款,不一会儿,田爹来了,他领走补偿款时,我转述了敖爹的话,他连连答应,并感激地离开。此时,我才觉得这个案子真正宣告结束。
老实说,这起身体权纠纷,我觉得根本不可能调解成功。田爹与敖爹是邻居,两家早有积怨,这次田爹的手指被敖爹打伤,起诉到法院来,要求赔偿医疗费等费用合计6000余元。送文书时,敖爹正准备去给庄稼打农药,一听说田爹起诉了他,就气不打一处来,说根本没有的事。案件标的不大,本来想做调解工作的我们,只好放弃这一想法,让他签收了应诉文书。开庭前,敖爹特意到法院来,要求到村里开庭,不到村里去他就不到庭。考虑到两位老人年纪偏大,腿脚不便,到村里开庭或许更有助于查清事实,于是我们将法庭设在了村部会议室。
10月下旬一天,上午九点,审判长宣布开庭。双方各执一词,均认为自己品德过硬,对方无理取闹,庭审过程中一度需要法警维持秩序。但是,通过庭审调查,合议庭查明事实是田爹耳朵有点背,晚上看电视声音很大。夜深了,敖爹一家要睡觉,田爹还在看电视,敖爹就作势要用竹篙将电视接收器“戳掉”,两人争夺竹篙,田爹抢到竹篙后,拖着它跑了近二里地,拖竹篙时,竹篙的竹节将田爹的手指刮伤了,住院治疗花费了近4000元。
休庭后,审判长首先做原告的工作,你这手指伤并非敖爹打伤,而是争夺竹篙时不小心刮伤的,责任不全在敖爹。田爹说我也知道自己有不对的地方,但是我们两家之前还有恩怨。陪审员说,一码归一码,你起诉到法院就是手指受伤的事情,其他的事情你没有向法院请求。田爹弄明白了以前的恩怨不能在这个案子中解决。在我们的轮番劝说下,田爹终于同意只要医疗费2000元。请原告在隔壁休息时,我们又跟敖爹做工作,敖爹总强调自己是多年的老村长、老党员,不能助长田爹凡事起诉要钱的嚣张气焰。刚好陪审员是一位现任书记,他反复强调适当的退步更能彰显一个党员的气度,村长更加要懂得搞好与群众的关系,敖爹点头表示同意。本不抱调解希望的案件,调解工作竟意外地顺利,双方同意之前的恩怨不再追究,敖爹补偿田爹1500元,并约定在11月20日之前付清补偿款。敖爹很守信也很准时,才发生本文开头的那一幕。
如果没有田爹和敖爹坐下来,仅凭送达及开庭时两次接触,会觉得两位老人似乎“说不通”,他们总是说着有利自己的话,回避不利自己的话。但是,坐下来与他们谈话,他们都是最朴实的老百姓,他们只是觉得人需要被人重视,事情应该弄清是非曲直,他们甚至都不会撒谎来获得有利于自己的审判结果,而是完全还原了事实。原来,做法官只要尊重老百姓最基本的要求,让他们的诉求有一个正当的表达渠道,就能让每一个老百姓开心地走出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