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向往“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田园生活,因此,常回农村老家。没事做,到处转悠,在村落前面那大片稻田的田埂上转来转去,像是寻找什么,想拾起什么。
转累了,坐在大婶老屋台子的麻石上,静静打量眼前一切。如今这只是一块空地,堂哥在别处盖了新房。
眼前的一切,是那样熟悉,却又有些陌生,寻不着许许多多熟悉踪影。那池塘呢?那水井呢?虽人是物非,那远去的点点滴滴,却是那么清晰,那张张面孔,依旧鲜活。
童年时的稻田,总是弯弯曲曲,田埂上种满蚕豆。傍晚时分,禾鸡在田里穿梭,立于田埂上,昂起头发出“冻冻”的叫声。伙伴们追逐那声音,满田奔跑,根本见不着禾鸡的影子,徒劳无功只是为了嬉戏,那禾鸡跑的比兔子快多了。
记忆里,那些年月,人们总是忙碌着,天天要出门干活,似乎又天天有做不完的活。各个季节做的活不一样,晴天雨天做的活又不一样。早上,队长哨音一响,人们陆陆续续从各自家门走出来,或挑着箩筐,或扛着锄头,总得带上一件劳动工具。那是头天晚上,人们在一起聊天侃笑话时,就安排好了。
那些年月,又感觉人们总是轻闲。出门时,总是不紧不慢不慌不忙,很悠闲的味道。然后再聚在哪里,张家长李家短的说笑话,做活计时,也是说笑着,总有许多乐子。没钱花也不哭丧着脸。
孩子们忙碌的是变着法子玩。
童年时的稻田,总是充满诱惑。我喜欢双抢(抢收早稻抢播晚稻)和收晚稻两个季节。不仅仅因为母亲会尽量搞好家里的伙食,虽没猪肉,鱼和豆腐餐餐会有。最主要的是,整个村里像过节一样热闹,路上人来人往,屋上炊烟袅袅。
大人们忙碌,没功夫管我们,那些稻田,处处是我们的乐园。
收割早稻时,稻田里很潮湿,孩子们跟着打稻机跑,很累,大人们也骂碍手碍脚。但打稻机旁边的蚂蚱,青蛙,还有成群的蜻蜓,有太多的诱惑。
孩子们总是乖巧的,偶尔帮帮忙,或给大人们送碗茶,逗大人们开开心。继而又开始围着打稻机玩。
捉来的蚂蚱和蜻蜓,用早准备好的线,一头拴着蚂蚱的腿,一头拴着系着蜻蜓的屁股,然后放飞,看谁厉害。自然蚂蚱劲大,或飞或爬,拖着蜻蜓到处跑,孩子们跟在后面蹦着跳着,欢呼雀跃。
后来,渐渐长大了,家里的猪食,我有责任和义务扯回来。猪食大多数也长在田埂上,那里有扯不完的马尾草和竹叶草。只要不贪玩,半小时便能扯上一篮子。
因为父亲长年不在家,到了十多岁,家中田里地里的活,我得做母亲的帮手,以减轻母亲的辛劳。
那年那次,我也是这么坐在大婶家屋檐的台阶上,只是是耷拉着脑袋,愁煞着脸。大婶屋前那丘田,是我家的,母亲要我那天将那丘田的禾草扯完。
都九点了,望着渐辣的太阳,我一直没下田,就那么坐着。大婶说,怎么得了,又不想做事,又不好好读书。在大婶的奚落下,我抹着泪走向田里。那年,我十二岁。
如今,我也是这么坐着。只是没了大婶的声音,大伯大婶相继走了,二伯二婶跟着走了,父亲也去了,曾经在这片稻田辛劳耕作的很多前辈,走了许多。他们都生于何时,我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走于何时,却如昨日之事。
悠悠往事从何起,只剩空心付稻田。岁月沧桑,如今自己也年过半百,一头渐白的发丝是时间的见证,它记着这淡淡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