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埂本不是路,平日里很少有人行走。只是农忙季节耕作人的过道,狭窄且弯弯曲曲。
从田埂走出来的人,才知道田埂的坎坷和泥泞。
在外面打拼的日子里,孤单时,疲倦了,常常会忆起家乡的山山水水,忆起门前弯弯曲曲的田埂。虽是曾经的回去近半个世纪的记忆,却十分清晰。
颠簸了半辈子,再回故里时,“乡音未改鬓毛衰”的感觉总让人平添几分愁绪。那些儿时走过的路,那些熟悉的田埂,很多虽被杂草淹没,有的甚至不见痕迹,但仍有着极其强烈的愿望,想去走走,去寻寻。
并非多么想去踏杂草丛生的田埂,只是想,在走走看看的过程中,寻一些感觉罢了。
而今,乡村道路也几乎都是混凝土铺就,宽敞平整,雨天不脏鞋,晴天不起灰,着实方便许多。但我看来,硬邦邦的路面,跟记忆中的感觉,似乎少了些什么。不仅仅是撮脚,踏上去,那滋味,依旧像是在赶路。
走在田埂上,就不是硬邦邦的、赶路的感觉,可慢慢悠悠,走走停停;可四处张望,满眼全是风景,随手用手机拍几张照片;还可且行且思,没有拥挤,没有噪音,没人打扰。不像城里,走在大街上,总是那样急急忙忙赶着。噪音充斥双耳,废气塞满鼻孔。目光虽也四处搜索,但那是在寻找空隙,躲避着人流,便于在人群里穿梭。
晚饭后,跟堂哥走步回来路上,遇一相邻,见其赤脚走步,十分亲切。多少年未光过脚丫,已不记得。堂哥没来得及制止,我便脱去鞋袜,跟邻里踏步而行。
先是走在水泥路上,一会脚板便酸酸的,沙子扎得钻心的痛。每前进一步,双脚几乎都是轻抬慢放,屈膝弯腰。约行半公里,便借故改行田间小道。
现在的田埂不如过去那么平整。过去,春耕时,要用锄头铲去田埂两边的杂草,稻田平整后,再用一种特制的木制工具,将田泥拢上田埂两侧,以防渗水。有经验、做事细致的农夫,会把田埂整得有棱有角,平平整整,方便人们耕作时行走。
如今,作田种地的人少了,农活也没那么细致了,机械代替了手工作业,对田埂的要求也就不那么高了,田埂上坑坑洼洼,长满杂草,有些地方甚至无从下脚。虽如此,但踏上去的感觉仍极为舒服,软绵绵的,揉揉和和。
仲夏季节,稻子开始抽穗,田野里绿油油的禾苗,绿油油的稻穗,稻穗上星星点点挂满小白花。浓浓的泥土气息,浓浓的稻香,惹人沉醉,留人驻足。往返于田埂,惊得禾鸡四处奔跑,听得见“董董”的声音,却不见其踪影。
晚霞抹红了半边天,也染红了远山,染红了村落,染红了汨罗江。空旷原野,弯弯曲曲的田埂上,那个长长的影子久久流连。挽着裤腿,手提鞋子,且行且寻。
春耕,收割,幅幅画面在脑子里闪过;号子,笑语,在天际回响。脚下的田埂,有多少人踏过•••
天色已晚,抬头望,村里橘黄色路灯已点亮,照着几乎没有行人的水泥路。错落的窗灯是白色的,星星点点。乡村的夜幕就这样悄悄降临。
那么多灯光,却照不着脚下的田埂,一轮新月也模模糊糊。或许曾经走的次数多了,回家的路,每一步虽慢些,但从不踏空,那路灯好像只是一个航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