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小长假,回乡里休闲,免不了走亲访友。晚饭后,泡一杯母亲自制的春茶,独坐门前池塘边。中秋月很晚才从云层里钻出来,之前的云,似乎很浓重,无月可赏,便听着稻田里秋虫的鸣叫,想着白天串门的事儿。
下午去看望多年前的老邻居,男主人前不久因故去世,因自个当时出差在外,未能参加老邻里的丧事,一则表示歉意,二则表示一点礼节。几十年前儿时的老邻里,总有着千丝万缕的情结,临终前未能探望,是心里的遗憾。
知道他们早已移居集镇,相隔不过数百米。回家次数虽多,却从未去坐访过,心里总是感觉不方便。不知是时间的距离?还是空间的距离?亦或是心里的距离!
不知昔日邻里具体住址,动身前跟母亲细细打听一番,还是走了许些弯路,问了三四户人家,才识得门坎。
大嫂正出门晾衣,看我到来,放下手里的活计,热情招呼。
眼下农村房屋的建筑结构,有点说不清楚。拿大嫂家的房子说,进大门的房子最大,却既不像老式房子的堂屋,也不是现代的客厅,还未做他用,就摆着几把椅子,可能是临时来客临时休息之处。我便在此坐下,大嫂按老习俗煎茶接待。
喝着姜盐茶,与大嫂攀谈的同时,仔细观察集镇:所谓集镇,不过是两排房子中间夹着一条马路,东西长不过数百米,北边的房子坐北朝南,南边的房子坐南朝北,大门均朝马路开,清一色火柴盒一般的房子,基本没什么特色。集镇商铺不多,不到逢六赶集,路上行人稀少,显得有些萧条。倒是几家私人龙舟制造小厂门前,摆着不少成品或半成品龙舟,从那些悬挂的龙头和五颜六色的船身,能感觉一点昔日的热闹和辉煌。
跟大嫂说起问路的事,大嫂也颇有感慨,说镇上并不像从前那样按村民小组排列居住。马路对面的几家住户,她也才认识不久,不像原来的老邻居走得勤密。
本来有些思旧,大嫂一句“老邻居”更让人想起那个年代的村落,沉浸于那个年代的往事里。
记忆中,靠屈子祠码头那片村庄统称“阳家墩”,按居住的小村落,又分“瑶山”、“上屋”、“中间屋”、“下屋”, 几个村落沿汨罗江北岸 “一”字排列。
听父母说,我住过瑶山、中间屋和下屋,但我只记得住过中间屋,瑶山和下屋只是些模模糊糊的影子,记忆不深。
中间屋住着十六户人家,房屋建筑成反“U”字形,背靠小山,开口向南。北边七户一排,东边四户两排,西边五户两排,房屋朝向均坐北朝南,且都留有后门和侧门,均可相互喊应。村落前面一大一小两口挨着的池塘,大的洗衣洗菜,小的饮水。再往前两百米,便是汨罗江。
整个村落东西北三个方向均是竹林,之间夹着几棵大树,很起眼,老远都能看见。我的上辈也不知那几棵树是栽的还是野生的,只知道那是中间屋的象征。
每户人家前面都有块小地坪,作家庭洗晒之用。于孩子们来说,毫无用处。只有村落中间那块几亩地大的称之为“大地坪”的空地,才是孩子们的天堂。
整个村落没有围墙,没有院子,虽都是独立的房子,却都前门对着后门,侧门对着侧门,便让这么个只有一个十几户人家的小村落,显得非常热闹。傍晚时分,孩子们放学回来,书包随意一丢,便在大地坪玩着各种游戏。大人们虽同工一天,仍有几个聚在一起说着说不完的话。
炊烟消失在厢房瓦砾上时,村落里沉寂片刻,接着许些大人小孩又端着饭碗聚在一起。尤其夏夜,晚饭过后,家家户户的竹床便在大地坪集中,就是在自家门前纳凉的,只要声音稍大些,也能相互聊天闲谈。
那个年代,没什么零食吃,夏夜纳凉的时光,唯一的零食便是菱角,煮好的菱角,你家一碗他家一碗,相互赠送,比着谁家的香,谁家的煮得烂熟,然后互传经验。
那时的日子,虽穷却舒心。人们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归的生活,耕田扶犁,锄禾挑担,虽终日背朝黄土脸朝天,却没人怨天没人怨地;大家居住一个小世界,可谓日日低头不见抬头见,却没听说过谁家与谁家不和闹矛盾。
如今,天,依旧是那块天,地,依旧是那块地,村落却消失了,还有凝聚的人心与古老的善良。